第 34 章

“多有打擾，貿然現身，還請勿怪，實在是事情緊急。小仙來不及遮掩了。這女妖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吧？”卯日星官坐定，單手緊緊攥著謝紫晶，不忘客氣地向與自己並排而坐的姜如意解釋。

謝紫晶只顧癡癡看著心上人的側顏，面目早在他低吼聲中換回來自己的，神情又委屈又甜蜜。

姜如意分神看了眼座下，唐僧師徒一字排開已經坐好，唐僧一臉憂心忡忡看著他們這邊，孫悟空知道來者何人後一臉躍躍欲試想要挑戰，豬八戒已經埋頭大吃，沙和尚則一如既往地低著頭不起眼。

她回視霸總氣息十足的卯日星官，心底莫名為謝紫晶不值。當然別人情事輪不到她一個外人置喙，因此，姜如意只是客套了回去，對於謝紫晶被禁錮在卯日身邊，就像沒看到。

卯日星官單手端起茶盞，輕抿了一口清水，然後便將水遞給謝紫晶，依然是命令的口吻：“我在天界看到你擅做主張，懷了胎兒，此事暫不與你算賬。多喝些水，要懂得照顧自己，知不知道？”

謝紫晶猶如被抽了魂魄，對方說什麽就做什麽，如同提線木偶一般接過杯盞，就著卯日留下的唇印“咕嚕咕嚕”一飲而盡。

“不必喝那麽急啊謝姐姐。”姜如意到底看不過眼，輕聲補了一句。她心中腹誹，謝紫晶又不是感冒，幹嘛要多喝水？

卯日星官又催促謝紫晶：“姜國主多麽關心你。你還肆意妄為，頂著她的面孔，不知道給人家增添多少麻煩，快些道歉。”

謝紫晶依言而行，卻只是看了姜如意一眼又回頭繼續凝視自己情郎。

實在讓人受不了。

姜如意假笑著接受所謂“道歉”，只怕謝紫晶都沒反應過來為何要道歉吧。

她側了側頭，閉眼調整了呼吸，雙手在桌下交握，才能再鼓起勇氣面對不知所謂的來客卯日星官：“敢問讓您覺得十萬火急的事情……？”

卯日終於放開了謝紫晶，剛對她說罷：“這麽久在人間晃蕩，卻絲毫沒有長進，看來還是需要我親自看著你才行。”

謝紫晶為自己申冤的話語是在場諸人從未聽過的嬌俏語調：“卯日～你還是這麽兇。人家換了張臉，都不能換你溫柔些許嚒？”

“溫柔些許”與姜如意的問話正好重疊，弄得姜如意尷尬地說了一半便停了口。

卯日繼續低斥身邊女妖：“你簡直不知所謂。換臉法術傷身費神，哪裏是你現在雙身子該用的？況且給別人惹了是非，實在大大不該，待我日後慢慢教你。”

不待謝紫晶反駁，卯日一邊對她擺擺手，一邊轉臉看向姜如意，聲音降了些，解釋起來意。

“金蟬子西行取經，是佛祖他老人家極為關註的，我們佛界中人都盼著他能圓滿成功，時不時關註著呢。我看他們師徒在貴國頗得到了歷練，落胎一事令金蟬子的心境更上一層樓，可謂姜國主點撥的功德。”

這是前情提要加適當吹捧。姜如意在心中如是定義卯日的開場白。

卯日也不需要別人接話，又說了下去：“今日本是他們師徒離開貴國繼續西行的日子。誰知不上進的小蠍子橫生波瀾，我恰好無事，在天界看到了你們此處情景，生怕耽誤了金蟬子的行程，造成他的劫難，便下凡現身，向他、向姜國主說明情形，順帶收了蠍子上天去，免得後續又起什麽誤會。”

“你肯帶我走了？”

“她懷著身孕，你就要帶走她？”

謝紫晶和姜如意的聲音一前一後，都對卯日星官單方面的決定做出了反應，不過是截然不同的。

卯日星官拍了拍謝紫晶的手，眼角餘光仿佛在她肚腹上打了個旋兒，接下去又對姜如意解釋說：

“她本就在天界修行，只是發生些小事，她獨自負氣下凡，到貴國這裏占地胡鬧多年。如今好容易佛祖首肯，我也親自向王母娘娘求饒了她的罪過，回天界再沒有阻礙，自然該走了。”

小事？

姜如意明白，是指蠍子精用尾後毒針蟄傷佛祖的那件事吧。看來，佛祖是已經不計較了。

她原本沒想到蠍子精會被王母娘娘惦記，轉念便領悟過來，女兒國算是王母娘娘在人間的自留地，佛家的妖精擅自跑來，她老人家定然將賬記到了佛家頭上。

如此說來，卯日星官也不算冒冒失失安排蠍子精，到底是做了準備的。

姜如意的第一反應是不舍得，半月相處，雖然始終繃著心弦，然而謝紫晶實在是很好的聊天對象，講述了許多天界、妖界的趣聞，像是閨蜜一般。

緊接著，今日這女妖兩度變成她的面容一事閃上心頭，妖與凡人，到底是不能平等的。謝紫晶可以肆意妄為，不用考慮對姜如意造成的恐懼，姜如意和臣民部屬卻毫無反抗之力，連質問都要鼓足極大的勇氣。

這種受制於人、不曉得對方會利用妖力法術做出什麽事的感覺，實在不好受。

罷了罷了，在原著中，是蠍子精幹擾了唐僧取經，被卯日星官捉了走，與現在的情形，可以說是殊途同歸了。

姜如意輕輕點頭，表示知道了。她只是將目光鎖在謝紫晶的肚腹上，不曉得這個原著中沒有出現的變數，能否降生，之後會如何。

卯日星官若有所覺，卻沒有再對著姜如意發話，反而轉臉看向他心中的舊識金蟬子，字斟句酌道：

“她這腹中女胎，本不該有。王母娘娘沒有讓不信她老人家的女妖通過子母河水懷孕的道理。然而因為金蟬子你在，事情發生了變化。這蠍子承接了你的胎果，重新影響了因果輪回、天道循環。”

在唐僧聽來，這番話頗有指責之意。

這個胎兒原本在他腹中，正是他夜不能寐、打坐不精的原因之一。待姜國主說有辦法不傷性命又解決男子懷胎的問題，他並沒有多猶豫一刻，而是欣然從命。

此時此刻，在卯日星官的描述中聽來，他大概頗為自私，像是甩包袱一樣將胎緣扔給了謝紫晶這個小小女妖。

唐僧低頭，輕聲念了句“阿彌陀佛”，不知道還能說別的什麽。

卯日星官卻大步起身走到唐僧桌前，屈指敲敲桌面，無視旁邊三徒弟的瞪視，對唐僧喝道：“金蟬子，靜心！”

迎上驀然擡頭的唐僧雙眸，卯日星官苦口婆心嘆著氣繼續說：“佛祖他老人家說你在此地心執過甚，其艱險遠勝於其他劫難，我本來還將信將疑，當初你可是佛心最堅定之人啊！”

然而呢？

事實證明，唐僧險些在女兒國受愛恨嗔癡所困，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，尤其以他今日表現最為明顯。

“不提也罷。金蟬子，不要讓我後悔將取經人這個重任讓給你。”卯日星官美化了自己當初競爭失敗為“讓”，被豬八戒嘟囔了一句“吹牛”。

卯日星官換口氣息。即使他本體是大公雞，家族遺傳的肺活量驚人，從下凡落地到現在一直不停的說，也著實累人。

就差最後一件事了。

“金蟬子，蠍子腹中女胎與你有些稀薄的緣分，按照佛祖他老人家的意思，為免之後產生更多糾纏影響大事，不如由你給這孩子取個名字，應了緣分也就罷了。”

取名？

唐僧給人取法號從沒怯場過，悟空、悟能、悟凈，都是他叫在嘴邊的。

然而給未出生的孩子取名？這是多大的責任？

名字宮暗合人的一生運勢，若有助益，起名人自領功德，然而若姓名與五行生辰相克，起名人也要一同背負半份罪過的。

唐僧待要推辭，眼角看到姜如意一臉興趣盎然，仿佛期待他這個不解風情的和尚能想出什麽好聽的女子姓名來，他又默默改了主意。

“那麽，貧僧便恭敬不如從命了。”唐僧接下這差事，果然得到了胎兒娘親無條件附和心上人的男女兩聲“麻煩金蟬子了”。

子母河所孕育的，皆是女胎。唐僧想到了“汝”字，女子屬水，暗合陰之意。

佛家講求向善求善，不知這孩子是否會隨她娘親在天界佛家地盤裏出生長大，不論如何，“善”字總是不壞的。

然而，名字總要搭配姓氏，才能說出個整體好壞。

唐僧目不斜視地出言：“敢問女施主，令愛出生後，可是姓謝？”

謝紫晶都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唐僧是在問她。

數息之後，她才隨著話語思索孩子姓氏，喃喃道：“我這名字就是隨意起的，與姓謝的凡人並無一絲關系。讓孩子姓蠍子的蠍？怪不好聽的。雖說是從臭和尚那邊換來的，也不能跟臭和尚的法號找姓氏啊。”

眼波流轉間，她看向自己在人間走一遭最喜愛的凡人——女兒國國主。

一拍手，如獲至寶一般，謝紫晶喜笑顏開地說：“姜妹妹，我十分喜歡你，讓我的孩兒隨了你的姓氏，好不好？”

美人頭、女子底的“姜”字，本來就是王母娘娘賜給女兒國國君一脈，彰顯庇護之意的。這個字形韻皆美，謝紫晶雖然不曉得其來歷背景，也隱約感覺這個姓氏很是厲害。

姜如意無可無不可，姓氏而已，自己用得，別人為何用不得？

這便定了下來，蠍子精腹中、從唐僧處換來、經姜如意“言靈”的這枚胎兒，未曾出生先有了姓名——姜汝善。

在謝紫晶說要讓孩子姓“姜”時，卯日星官張了張嘴，手都跟著擡了起來，不知想到了什麽，又沒有出聲。

待“姜汝善”這個名字在其樂融融的氛圍裏被若幹人輕念在唇齒間咀嚼時候，卯日星官才板正了面孔，輕聲對姜如意說：“姜國主，世事實在奇妙。這個孩子因此與你有了牽連，你可知曉？”

姜如意被問得一楞。

她不知道啊。

緣生緣滅自有其內在法則，神仙都撼動不得。

卯日星官留下這麽句頗有佛理又其實相當於什麽都沒說的話，便幹脆利落地拎著謝紫晶跨門而出，在眾目睽睽中登雲消失了。

姜如意還在自己與一個女妖腹中胎兒會有聯系的預言中回不過神來，國師終於帶著一眾宮娥從僻靜處現身，試探地問：“方才的神仙走了？托王母娘娘的福啊，老太婆我這輩子居然親眼見到了神仙！”

看到姜如意隨意頷首，國師又樂顛顛地問向唐僧：“大唐高僧，您看，受這麽一耽擱，時辰近午了。要不，今日就先別走了吧？”

姜如意驀然回神，隨之看向唐僧，叫個“禦弟哥哥”又沒有多的言語，靜靜等他的下文。

完結倒計時啦。下章便是最後一章，這個故事就劃上句號了，感謝讀者大大們的支持，小作者力爭寫得越來越好，歡迎大家收藏專欄、收藏下一本書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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